编订名词馆与《数学中英名词对照表》的编订
文章来源:中国科技术语 | 发布时间:2016-08-08 | 【打印】 【关闭】
科学名词译名混乱,是晚清时期影响科学传播的一个严重问题。该问题虽然较早得到传教士和本土士人的关注,但未能有效解决。1904年癸卯学制颁布后,该问题得到清廷的重视。1909年,学部成立编订名词馆专门负责统一各学科名词。随后两年,除了统一心理学、植物学等学科名词外,编订名词馆还进行了数学名词的统一工作,编订了《数学中英名词对照表》。这是中国官方首次进行的数学名词统一活动,值得研究。
近年来,学界虽然已发表多篇文章探讨编订名词馆的名词统一活动,但仅见少数论著简略提及《数学中英名词对照表》和介绍其中个别数学名词的译名。笔者基于原始文献对编订名词馆统一数学名词的活动进行系统地考察,并探讨《数学中英名词对照表》汉语译名取舍和创制的特点,推测该表的“总校”和“编纂”者,分析该馆统一的数学名词流传的情况和原因。
甲午年后师日热潮兴起,庚子年后清廷下诏变法。在救亡与启蒙的推力下,西方科学知识以日本为中转站加速传入中国。伴随着各种译书的出版,各类译词也被大量创造。存在多种不同译名所导致的汉语词汇中新名词的混乱不一,在1900年前后十年间达到激烈的阶段。癸卯学制颁布后,译名混乱的问题直接影响了各类新式学堂教科书的编译工作。1909年,山西大学堂西斋总教习苏慧廉(William Edward Soothill,1861—1935)拜访学部侍郎严修时,让其注意到“由于教材的翻译生造术语的称谓,部分科目的术语混乱”问题的严重,并提议在北京成立一个术语部门。处于新旧变革前沿的学部是当时中国教育与科学中心之一,编定各科中外名词对照表、编辑各种词典和开办京师图书馆皆属当时教育急务。苏慧廉的判断合乎当时形势,严修采纳了其建议。学部随后向清廷奏报预备立宪期间的“分年筹备事宜”时,决定“编定各种学科中外名词对照表,择要先编,以后按年接续”。由此,学部编订名词馆成立。
1909年10月29日,编订名词馆正式开馆,“并添派分纂各员分任其事,分门编辑”。总纂严复延揽了当时一流的新学译才,入馆担任过分纂的有:常福元、刘大猷、王国维、王用舟、曾宗巩、高近宸、王世澄、林志琇、魏易、叶可梁、董鸿祎、项骧、许世芳、瞿宣治、刘景标、颜惠庆、宋发祥、孙筠等。这些人多有留学资历,可谓学有专长。但多数是兼职,有的人履职时间不长,最初只有“分纂八九人”。
随后两年内,编订名词馆统一了数学、心理学、植物学、植物生理学、辨学(即逻辑学)等学科的名词。1910年4月28日,学部奏呈筹办预备立宪成果时称已编成笔算、几何、代数、生理、草木等名词表。辛亥革命时期京师动荡,严复介入南北和谈。民国元年2月,严复直接由袁世凯任命为京师大学堂总监督。几个月后,教育部总长蔡元培接收学部,4月26日派常福元办理接收编订名词馆。而常福元随后赴观象台工作,该馆就此结束运作。
清朝覆灭前,德国人赫美玲(K.Hemeling,1878—1925)为了编辑更权威的英汉词典而求助于严复。通过严复,编订名词馆统一的包括数学名词在内的各科名词被收入赫美玲编写的《英汉官话口语词典》(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 of the Standard Chinese Spoken Language and Handbook )中而得以留存。
《数学中英名词对照表》中大量“仍从旧译”的算学、代数学、形学、平三角、弧三角和解析形学名词留存至今。这些表明编订名词馆编订数学名词的人员认同的旧有译名,后来大都也得到学术共同体的认同,反映出编订名词馆的这些人员对旧有译名的取舍顺应历史的潮流。
不过,编订名词馆创制的具有严译风格的雅驯译词在民元后基本被淘汰。原因之一是日译词的涌入并流行。“新政十年”间,由于东学成为国人向西方学习的主要途径,日译词大量涌入。光留日学生翻译刊行的中译日本数学书籍就达151种,其中绝大部分是教科书,日译数学教科书中的大量译词自成系统。而且,在数学之外,日译词已融入国人日常用语中。在这样的时代,编订名词馆创制的具有严译风格的雅驯译词已经不符合时代的潮流。原因之二是白话文的普及对文言文的冲击。20世纪前十年,以文言文编译的教科书已经在科学教育中渐显颓势。民元后,白话文在中国学术和公众话语中逐渐兴起,并在新文化运动时期得到较为广泛的普及,这对文言文的使用造成巨大的冲击。属于文言文的严译风格的雅驯译词,也无例外。同时,清末新学堂的兴办使得普罗大众能接受初等教育,其中一部分人在民国初年成长为学界的中坚力量,享有话语权。他们的古文修养远逊于传统士大夫,推崇使用白话文,也对文言文的使用造成冲击。最终,编订名词馆创制的雅驯词在民国学者用白话文书写的学术文体中被淘汰殆尽。
(本文摘编自《中国科技术语》2016年第三期文章《编订名词馆与<数学中英名词对照表>的编订》,原文作者:杜良)